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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发布日期:2025-06-24 01:07 点击次数:97
王泽浚的个性也是十分爽朗,很可爱的。我常常为他一声惊叹而大笑,杜聿明却最怕他这种惊叹声。我们在缝纫组工作时,只要工泽浚用四川口音大叫一声'哦嗬'!杜聿明组长就要为这一叫声而捏一把汗。因为,王往往在弄断了缝衣针或弄坏衣车和把衣服等弄坏了的时候,才会发出这种叫声的。杜聿明不但小心谨慎,而且十分负责,生怕我们这些组员们把东西损坏,所以一听'哦嗬'!他就赶忙把手里的工作放下,去王泽浚跟前弄个明白,看是出了什么岔子。王总是一边挠头皮,一面再补上一句'格老子'!
王泽浚和罗历戎虽然是'宝一对',但还是有些不相同的地方。他最不爱谈他被俘的经过,我好几次问到他时,他总是把头一摇,两手一摆:'不谈这些。当军人打败仗成为俘虏,连先人的脸都丢尽了,啷个还好意思去谈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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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历戎则不同,他谈到1947年10月间由石家庄率部去保定时,思想上相当麻痹,以为自己的部队战斗力很强,不怕解放军。他清楚地记得,那是1947年10月19日上午,他率部正由定县到达清风店附近的途中,一架飞机在他们头顶上做低空盘旋飞行几圈之后,便投下一个通信袋。他急忙拆开一看,里面装有一张通知:'请第三军指挥官注意,我们发现大批共军密集南来,距离你们很近,请紧急做好战斗准备。'这时,他才有点紧张,便决定在清风店附近的东南合和南北合几个村庄宿营、加紧构筑工事,做好战斗准备,并电请孙连仲、李文速运粮弹支援,不久,就看到两架运输机在第三军宿营地投下不少弹药和饼干等。当天下午5点多钟,前方警戒部队便与解放军展开了战斗、枪声由远而近,由稀而密,到晚上10时左右,第七师的十九团驻地村庄被解放军攻破,他急令团长柯民生做收容整顿工作,并急电孙连仲调派空军前来助战,同时请李文派部队支援。没有想到,李文派出的支援部队迟迟没有赶到。到了21日早上6点左右,解放军已突破了军部驻地西南合村,罗历戎和副军长杨光任参谋长等从军部冲出来的时候,村内已发生巷战,情形极为混乱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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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罗历戎自知无法挽回这一失败的局面,便跑到第七师师部与师长李川章企图向北突围。但因李的腿部负伤,突围未成。到了上午8点多钟,他和李用章已被解放军俘虏了。及至战事快结束时,才看到四架战斗机在战场作低空扫射飞行,他差一点被射伤。这使他十分懊恼,这时来扫射还有什么用呢!敌人没有打到,几乎把自己人射死,真是令人啼笑皆非!
我听了他两天工夫就全军覆没,便用开玩笑的口吻讥讽他不会打仗,活该当俘虏。早知这么快就完蛋,还不如不打便投降算了。他对此却有点生气:'你没有看到当时的战斗是何等激烈,你以为我是不抵抗主义者吗?告诉你,两天时间,第三军的伤亡就达到3000多人,这一仗是打得够厉害的了!'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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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年孙中山先生的卫士,据说现在全国只剩下两个人了。一位在广东中山翠亨村中山故居安度晚年,另一位便是现在北京全国政协任文史专员的特赦战犯周振强了(最近已被特邀为政协委员)。
周振强是浙江诸暨县人,青年时期,在孙中山先生身边任卫士。黄埔军校成立,孙先生送他去第一期受训。毕业后,他又给蒋介石担任警卫工作,一直升到蒋的警卫大队长、教导总队旅长,后来才转任其他工作。
我从重庆一到北京,就认出这位仁兄和我也是冤家对头。我过去由于工作关系,除了在国民党统治区工作的共产党一些领导人,以及民主党派中一些负责人受到过我的迫害和监视、盯梢、逮捕、打骂等外,在国民党内也有不少和我是冤家的。连在战犯管理所内,也有几位和我过去还是仇人。本来,'他乡遇故知'是件喜事,而我对于这种喜事,正如抗战时与四川朋友摆龙门阵,他们把许多喜事添上两个字那样就完全变了:'久旱逢甘雨﹣﹣几滴,他乡遇故知﹣﹣仇敌,洞房花烛夜﹣﹣隔壁,金榜题名时﹣﹣未必。'
他乡遇故知﹣﹣仇敌,写的是袁仲虎。他是前营口市长,被俘释放回到云南,大肆宣传共产党如何优待俘虏等。被我逮捕囚禁后,迫他作反共宣传,新中国成立后又被逮捕。所以他一看到我就说:他早投靠了共产党,是我迫他反共,结果又坐牢。我也曾不客气地顶过他:你要真心诚意投靠共产党,不怕成烈士,今天就不会再坐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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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振强和我这一段往事,过去我们彼此都不愿谈,直到今天我才写出来。原来,他在抗日战争期间,担任战时干部教导总团的副教育长,战干团总团部就设在重庆附近的綦江县,该团教育长桂永清和周是黄埔一期的同学。他为了要一手控制全团的工作,便推荐这位副教育长去兼綦江警备司令,免得他插手战干团的事。当时綦江警备司令部又归重庆卫戍总司令部领导,军统在重庆卫戍总司令部内设有一个庞大的稽查处;这个处名义上是属于卫成总部,实际上工作、人事等都是归军统领导。不但如此,卫戍区所有的13个县,每县也由稽查处设一个稽查所。这些稽查所对当地的警备司令部也从来不买账,等于两个单位。在周振强兼任綦江警备司令期间,对稽查处派去綦江的那个稽查所一直是视同眼中钉,因稽查所的权力很大,并与军委会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合作,在綦江设有交通检查站。统一检查处处长又是戴笠兼任,所以,这些联合检查站的特务们更是目空一切,根本不把当地什么警备司令、县长等放在眼里。因此,警备司令部和稽查所等经常闹摩擦。
有一次,綦江稽查所抓了一个商人,罪名是贩运鸦片烟,物证是从他的行李中搜出一枚治气痛的佛手,里面有鸦片烟。这个商人是从浙江逃难到四川投奔亲友,路上老婆被日本飞机炸死,只剩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儿。这个商人身上还有几两金子,在綦江住在一家小旅馆内,主要是这几两黄金惹来了家难。
几个查旅馆的稽查员发现了黄金,正苦无罪证可逮捕他,带去的警犬一下嗅到那枚治病的佛手有烟味,便叼了出来。稽查员一剖开,发现里面有鸦片,这就构成了拘捕他的罪证,便连人带黄金、佛手一同抓走。
当晚有个稽查又到旅店去找他女儿,借口她父亲供认,在她身上还藏有毒品,便把她衣裤全部扒下来检查,实际上是借机来奸污她。从此,这个小姑娘就落入了这个稽查员的魔掌。除奸污她外,还迫她卖淫接客,她便写信向她父亲的朋友求援;其中有个认识周振强的,便赶到綦江找周进行营救。周一听到自己的同乡遭到这样的冤屈,决定要为之伸张正义,便叫人先把这个强占商人女儿的稽查员找去,询问案情经过。周因为知道这些人不会听他的,只是想讲讲人情,说明只有四川运鸦片烟出去,没有从浙江贩运鸦片到四川来的道理。这个稽查员对这位司令官的态度非常傲慢,惹得周火冒三丈,便把桌子一拍,大声斥责这个稽查员奸污民女、逼良为娼、栽赃陷害等一大堆罪行。没有料到,得到的答复是:你管不着!周便怒气冲冲地骂上一句:老子就管得着!不信,看老子枪毙了你!这个稽查员自恃来头大,只冷笑了一声:量你没有这个胆!这回周不顾一切,连叫带骂,老子官不做了,非把你枪毙了不可!本来这是气头上的话,只要对方不再顶撞也就大事可化小。谁知这个该死的稽查员竟回骂他一句:你不枪毙我,就是我儿子!这可把周气急了,便叫几个卫士把这个逼他枪毙的人,在司令部门口枪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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綦江稽查所立即把这一情况向稽查处报告,当时我是稽查处副处长兼督察长,处长正在生病,由我代理处长。我一听也火冒三丈,心想周振强这样无法无天随便枪毙一个军官,我也就准备同样无法无天,把这个司令抓起来。所以,我立即下令调了几十个稽查员和特务队队员,分乘两辆卡车赶赴綦江。
我刚一走,便有人向戴笠报告,戴笠就打电话到一品场的水陆交通检查所,说等我汽车到时,叫我打电话给他。我一路上越想越气,认为即使那个稽查员有该杀的罪也不能随便就枪毙了,总得问清楚;在后方不像在前线,不能任意处决一个军官的。当时的稽查员,一般都是少尉到上尉级,警备司令虽有权杀人,也只限于暴动、抢劫杀人或奸杀等,对于正式军官,一定要经过军法审判才能定罪。
我的汽车刚一到达一品场,马上有几个小特务向我报告,说他们所长请我去。我去后便与戴通电话,向他报告出事经过。他只若无其事地叫我马上回去见他,再听候解决。我只好掉头回去。见到戴笠后,他骂我事前不向他请示,带那么多人去准备干什么?我说准备把周振强抓来。他问抓来后怎么办?
还没有等我答复,他就骂我糊涂,说这种事要冷静处理。他叫我回去,并说他有办法解决。主要是因为那个稽查员不是军统特务,是一个地方恶霸,当时稽查处有500多稽查员,90%都不是军统分子,而是地方上一些恶棍地头蛇之类的人。军统一些特务训练班毕业的学生,在该处都是担任所长、哨长、督察员等职务。所以,戴笠对非军统分子一向不在乎。加上周是黄埔一期的,还在蒋介石身边工作多年,不能把事情闹大。后来经过几个黄埔一期的人向戴笠一说情,这样一件随便杀掉一个下级军官的事,就不了了之了。
我当时对那件事的处理一直不服气,认为很不妥当,所以,我在一次宴会上见到周的时候,还和他吵了一架,弄得宴会不欢而散。到北京战犯管理所,彼此一见,只说了一句:想不到我们在这里相见了。开始我还有点提防他,怕他报复我,因他比我早到一些。不久,我就发觉这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,对过去一段不愉快的事,谁也不愿去提它,而且几年来我们之间相处得很好。
周振强在管理所有个绰号叫周老黑,后来他又被同学们称作狗熊。这不是侮辱他,而是对他的爱称。因为他不但长得黑不溜秋的,并且气力很大,干什么脏活、累活他都抢着干,从不挑轻避重。当时北京功德林监狱内没有暖气,冬天生了几十个煤火炉取暖,最重的一项劳动,是把大块大块的硬煤敲碎才能送进火炉,每天要敲两百斤左右。开始是由各组轮流敲,轮到哪个组,都是十分勉强去敲敲,因为敲块煤时不但要费劲,还得在房子外面空地上工作。生火炉时,气温总在零下十摄氏度上下,敲上半天,手脚冻僵了,身上头上却又冒汗,脸上往往是一层黑煤屑,所以,许多人口里虽不说不愿意,而心里却是一百个讨厌干这种活。相反地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,这才能表现出树立了劳动观点。如果唉声叹气,保证劳累了下来还得挨那些'左'字号同学一顿批评
所以,只要轮到哪一组敲煤,哪一组就有那么几个聪明同学,早不生病,迟不生病,刚巧就在那一天生起病来,由管理所医务室大夫开一张全休或半休证明书,就可以免去参加敲煤了。
我是一个什么事都好研究研究的人,为此我也研究了一下,原来这些'大人物'年纪都在60岁上下,一向养尊处优,四体不勤,要找一点病,随便就能说出。
即使是身体很健康,要逃避劳动也有妙法,只要在去医务所之前,先喝上一大杯滚热的开水,马上去试口含的体温表,保证会到38摄氏度。这样全休、半休的证明就到手了。再加上当时那几个大夫,对战犯们是奉命要小心照顾的,所以什么病都没有的,只要说晚上失眠、起床头痛,除可以免劳动外,大夫还会安慰几句,如不要背包袱去胡思乱想、好好学习、注意身体等。这些同学要钻一下空子是很方便的。一个小组一般十来个人,如果有三四个聪明同学正在敲煤那天生病,不病的就得分担这几个休息同学的那份劳动了,因此,在小组内常为此而引起争吵。这件事,周振强看在眼里,想在心里,便下决心,自告奋勇向管理员提出,敲煤的任务由他一个人承包下来。管理员还在考虑他是否能担负得下来时,表扬他这种精神的墙报已贴出去了。我看了,真是打从心眼里对这几位贴墙报的同学表示无限钦佩,真不愧是天下聪明人的代表。他们除表扬周的风格高、劳动观点强等之外,还表示要向他学习呢!丢都丢不了的事,被人捡了去,还要说几句风凉话,我想可能是怕周振强一时冲动,过后又后悔,所以要来钉牢它。这样一来,周振强只好咬紧牙根来拼老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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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始几天,周振强累得精疲力竭,许多人看了过意不去,都纷纷提出,仍应恢复轮流敲煤的办法,不能让他一个人来干。因为战犯所不是劳改单位,主要是学习,劳动只能是半天,不能占去半天学习时间。周为了坚持要包下来,便不同意管理员和同学们的好意,就把早晚的休息时间也投进去;没有好久,居然熟能生巧,给他摸索出一套敲煤的办法。过去都是把煤块放在石头上,用锤子等去敲碎,后来他在一次很生气时把一块大煤块向另一块摔过去,结果两块煤都碎了,于是他发明了以煤敲煤的方法,功效便提高了一倍。这样,他终于把这一战犯们认为艰巨的劳动,一个人包了下来,所以一直得到管理员和同学们的称赞。
由于周振强的文化程度较低,据说他当中下级军官时,很得力于他的夫人楼亚隽。她是杭州一所中学的教师。北伐成功后,周振强'三皮还乡'(斜皮带、皮包、皮马靴),楼对这位年轻身材魁梧的革命军官一见倾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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